從程公館出來的時候，程願坐在車裏嘩啦的一下就哭了出來。雙手牢牢的抓著方向噴，就像是要把指甲都掐進去一般。

她都已經記不得她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，時間真的是久到自己都不記得了。她依稀只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哭，很愛哭，可逐漸的發現哭真的是沒有什麽用，父親依舊不會因此而安慰她。她哭或者不哭，程格還是會罵她，甚至把她關進倉庫小黑屋，程曼還是會把她的東西都搶過來砸壞，會把她心愛的裙子撕碎。

等到她冷靜下來的時候，她開車到了Eva家。

看著她的神色，Eva什麽都沒說，也沒問，只是抱了抱她。

許諫宸今早就飛去新加坡了，她有許多話想問他，可是透過電話，她又害怕自己問不出口，猶豫了許久也沒打電話過去。

第二天就程願就收到了景南財團臨時董事會的消息，沒想到祖正還真說對了。

“你父親是想要做什麽？突然的召開臨時董事會？”祖正的電話裏問她。

“這個不應該是我問你的嗎？”

“我之前確實是說了你爸會召開臨時董事股東會，可我也沒說我知道他老人家是要幹嘛呀！這不是來問你了？”

“你爺爺沒說？”程願皺眉。

“沒說，據我所知就是開會的內容臨時改變了，似乎跟原來開會說的要點改了。”祖正過年這段時間跟老爺子在家學習了一番，可把老爺子驚嚇到了，真以為他情感受創之後要發憤圖強。

財團一年才會開一次董事會，若非緊急情況是不會隨意開的，這一開就證明有要事發生。因為各位董事都是知名企業家，哪個不是一年365天連軸轉，說開會開就開會，時間是根本對不上的。

“我爸的保密工作是做得最好的了，若是不想外人知道，他就可以保密到滴水不漏，與其在這現在各種猜測，不如就等開會那天吧！”

“我倒是沒什麽，只是這事我總覺得十有八九和你有關系。”祖正也就是知會知會他。

“和我有關？”

“恩，我家老爺子肯定知道些什麽，不過也是口風緊，我最近套話都套不出什麽來。今天他們還約了一起打高爾夫，等回來我再套話看看。”現在兩人是同盟，祖正也自然是上心的。

“好。”

“……”祖正又猶豫了一會才問，“Eva最近怎麽樣？”

“忙，很忙，忙著收購我母親家的泰圓銀行。”

“宋家呢，打算什麽時候動手？”

“沒那麽快呢。宋躍自從死裏逃生之後，就把信躍大換血了，不少高層都給砍掉了。而他現在做事是比起以前更小心謹慎了，很難拿到他什麽把柄。我們做事必須是一擊即中，否則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。”

“這事確實急不得，作戰部署計劃不是那麽容易。”

“對了聽說你標了兩個泰國的基建工程做。”

“你真的以為我以前一直都是無所事事啊？我一直有投資一些項目，只不過是不喜歡提起而已，另外我也沒有把賺錢這事看得那麽重。”

“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，我管你以前做什麽。我只是想說，你是第一次搞這樣的項目吧？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，畢竟這樣的項目我之前經常做，可以給你點意見。”

***

午後，程卓堯飛了港城一趟，和祖老爺子約了打高爾夫。

港城的天氣不錯，太陽當空，溫度在19度左右。這樣的天氣最適合不過去打高爾夫了，陽光既溫暖又不會曬，更不會覺得冷。

祖老爺子雖然一大把年紀，可偶爾還是很喜歡戶外運動的，尤其是高爾夫這種休閑運動，對他來說最適合不過了。

兩人身後跟著球童，祖老爺子正瞄著角度位置，一邊的程卓堯安靜的站著看，並沒有活動。

“都是你們這一輩的事情了，拋卻小願媽那件事，其實許諫宸還是一個不錯的孩子。阿正這個孩子一直以來不學無術，去美國念書那幾年我都擔心他會廢掉，可是托了那小子的福，總算是沒墮落。”

“老爺子對那孩子品評很高啊？”

“十有八九，現在同輩的年輕人可沒他這樣的，有思慮，有智慧，有態度，有責任心，這些可囊括所有優秀男人的必備優點。你再看看像咱們這樣家庭裏出來的孩子，有幾個能像他那樣的安穩，讓人完全放心……”說完輕輕一揮桿，球立馬進去了。

“我欣賞他，可要是和小願在一起，我死都不會同意的。”程卓堯沈著臉。

“你也該慢慢放下了，再說了若蘭的死和那小子也沒關系啊！”祖老爺子嘆息了一口氣

“和他沒關系，可他姓許那就有關系。我是不會讓小願和那家人牽扯在一起的。”

“我也聽我家那小子說了，他們兩個的感情似乎挺深的，很在乎對方，而且許諫宸那小子不是求婚了？按我說這一次你再和從前那樣插手是不是不太好？”

說到這個程卓堯不得不嘆氣，本來以為程願這一次會聽他的，沒想到女大不中留，看樣子是沒有把他的話當一回事。

“這次換一個人出手。”隨後他擡起手看看腕表，“這個時候，她的航班應該也已經抵達了。”

***

程願從接到電話，直至到酒店見許諫宸母親的時候都還忐忐忑忑的。

對面的婦人一身Dior海軍藍毛呢大衣，烏黑的卷發披肩，精致淡然的妝容，由內向外散發著一股淡定，優雅，從容的氣質。即使上了六十的年紀，可坐在酒店的餐廳裏，她卻是最顯眼的那個。

“許伯母。”

“……你還是稱呼我一聲汪女士吧！我本名叫汪君華。”她嘴角帶著一抹淡然的笑，但是眼神卻很疏離。

“汪女士。”程願自然也感受到了對方在疏離自己，並不喜親熱。“許諫宸他去新加坡出差了，今晚才飛回來。他也沒和我說您今天的航班到，我應該去給您接機的。”

“虛禮就不用了。其實我正好是知道他出差，所以才找你的。”

“……”程願的心一沈，知道那些所有的而不好的預感正在發生。

“程小姐你很優秀，和我兒子一樣都是常春藤哥倫比亞的畢業的商學院高材生，你在華爾街的歷史也很輝煌，年紀輕輕就有你這樣的作為真的很不簡單。而且你現在還回國創立了自己VC，每一個投資都是大項目，你的事業以及榮耀，能力遠超同一輩的創業者，無人匹及，更別說你還是個女人。”汪君華很碰她。

“不過是眼光和運氣好。”如果是往常，有人細數出她的光輝史，加以誇獎，她一定會很淡定的笑了笑，很是自信的說，“當然，我是這個行業ACE。”而不是現在這般謙遜。

“程小姐不用謙虛，你這樣的聰明優秀，我相信追求你的男人也應該不少，也不乏比我兒子更優秀的吧？”

“您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汪君華看著程願皺眉的神情，從倫敦過來之前，她就反覆仔細的了解過這個女孩子了。她很欣賞程願，甚至是喜歡，她的成功從來不是僥幸得來的，她有實力，可也付出了許多的努力走到今天，她堅韌的面對生活的種種問題。

可是她卻不能和兒子走到一起，之後才是避免以後兩人更大的痛苦，這是唯一的方法。

“我認為你和諫宸不合適。想必你也了解過他的過往，包括他的前女友，霍錦。我很不喜歡霍錦，因為她的能力支撐不起她的野心和欲望，所以她終究無法和諫宸並肩而立，可你卻能獨當一面，可我還是認為不合適。

你的事業心很強，他的事業心也很強，兩個都是要強的人，在一起也註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。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照顧他的人，而你不能，不是嗎？”汪君華笑了笑。

程願輕輕握拳，汪君華的話不假，她無以反駁。不管是結婚還是生孩子，這些事情都會成為阻擋她發展事業的阻礙，無論如何。她確實無法做到照顧許諫宸，成為一個賢賢內助和賢妻良母。

“當然這也不是最大的問題，最大問題是，我們汪家雖然算不上是什麽豪門，但是也是個有家底的，從民國開始就是來往英國的水泥商人，而許家也是南城望族，政商兩界都是響當當的門戶。而程家……”汪君華露出一個優雅又不失禮貌的笑，“程家自然也是個百年世家，門當戶對，可是程三小姐，你到底是母不詳的私生女呀！”

程願的心咯噔一下，自己最大的秘密就這樣袒露了在男朋友的母親面前。

“我也不是那麽一個不開明的人。程小姐是生意人，那我也就直白點說。原本我是給諫宸看好了一位千金的，家族利益掛鉤也是很重要的，我相信你懂。雖然程小姐是私生女，可好歹父親還是你的父親，但程家將來的繼承人肯定是你的大哥程格來繼承的。據我所知你還有一個小媽，一個同樣是私生子的弟弟。你大哥繼承程家，之後基本就沒有你們什麽事了，你雖然能力過人，可是說到底在國內，沒有了家族的支撐，我想你不會有現在這麽順利的事業吧？”

話確實直白，可從利益的角度來看，她真是如此，沒有了程家，她只不過是一個能力過人的新貴，她一個女人能做到什麽程度？在美國是因為有Eva而得到亨德森家的庇佑，回國她有程家的庇佑，所以可以肆無忌憚，可以想怎麽做就怎麽做。

如果將來程格當家，又怎麽會放過她？沒有處處打壓已經是萬幸了，而且這些年她四處樹敵也是不少的。

“諫宸以後是要回來接替家裏的事業的，不管是許家還是汪家的，都是會是他的，所以我希望能陪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賢內助，而不是一個各自打拼，連互相關心的時間少之又少的人。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
然而程願也不是一個軟弱，任由別人隨便幾句就放棄的人。嘴角苦澀道。“您說的這些我想他也一定思慮過。伯母……不……汪女士，如果他覺得我們能繼續下去，我也覺得沒有任何的問題，可是只要他不放手，我就不會放手。我也並非是死纏爛的的人，但是我是真的在乎他……”前所未有的。

汪君華皺了一下眉，“程小姐，我聽諫宸說起過，似乎你父親並不是很喜歡他。既然如此不如兩人就分開，自個成全各自吧！”

最後看著程願有些倉促的離開，就連腳步都沒有那麽穩當了。

汪君華露出了憂慮的神色，同時也嘆息了一口氣。心底一陣惋惜，“好孩子，為難你了。”

隨後她拿出手機，撥通了一個電話，“吳媽，一會你打個電話給少爺，就說我突然重病，不管是高血壓還是高燒不斷，總之找個理由讓他飛會倫敦。”

“可是大小姐你不是在國內嗎？怎麽不直接讓少爺找你呀，還飛回倫敦。”

“你照我的話說就是了，其他的不用管。我現在飛回倫敦。”

“那麽快？您不是剛到嗎，怎麽又回來了？”

“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，自然是要回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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